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毕生嗜酒,与酒有不解之缘。我们从他的《剑南诗稿》来了解一下他是怎样与酒结缘的。
毕生嗜酒
《剑南诗稿》共85卷,除第85卷外,卷卷有饮酒诗,祖略统计共有饮酒诗380首,从青年起到85岁临终前,陆游都在饮酒。只有晚年穷得吃饭都成问题时和病得厉害时,他才暂时与酒告别,只要条件有所好转,就又破除了酒戒。他写道:有衣可典不为贫(《醉题埭西酒家》);偶然饿不死,得酒犹痛饮(《对酒》);不见曲生久,惠然相与娱。安能论斗石,仅能具盘盂(《小市暮归》),“曲生”即酒曲,此处代酒;新凉社瓮香,亦有稚兔买。欢言洗杯酌,又破止酒戒(《溪上小酌》)。
且看陆游是如何嗜酒的。他说:一日不见令人愁,尽夜共处终无忧《饮酒》;小酌一卮幽兴长(《小园独酌》);人生最乐事,卧听压新酒(《月下小酌》);身是咸阳旧酒徒,龙钟犹复泥村酤(《醉后庄门望西南诸山》);小槽春夜压春醪……喜似系囚闻纵释,快如苛痒得爬掻(《酒熟喜书》);村酒甜酸市酒浑,犹胜终日对空樽……蹋雨来敲野店门(《秋兴》)。
陆游的酒量并不很大,他说:我酒本小户,痛饮乃有时(《饮酒》);一杯浊酒即醺然(《杂感》)。但是他多数情况下爱痛饮,往往喝得烂醉,晚年尤其如此。如:醉眼朦胧万事空,今年通饮瀼西东(《醉中到白崖而归》);径就湖桥醉夕阳(自注:湖桥有村店,酒甚美。)(《戏答野人》);客中得酒薄亦好,江头烂醉真不惜(《醉歌》);行人争看山翁醉,头枕槐根卧道边(《西村暮归》);醉倒村路儿扶归(《醉歌》);醉眠当大路,狂舞属行人(《醉中作》)》。
诗人只要是酒都爱喝,其中有各地的名酒,如:樽酒如江绿(《至永嘉括苍无日不醉》);光溢金船拨雪醅(《芳华楼夜饮》);初寒思小饮,名酒忽堕前(《偶得石室酒》);一壶花露折黄滕,醉梦酣酣唤不应(《病中偶得名酒……》);色比鹅雏京口酒(《对酒戏作》);一樽易致葡萄酒(《杂感》)。他更多饮的是家乡绍兴酒,这里有乡村和自家酿的新酒,即白色的腊酒、春醪、村酿,如:莫笑农家腊酒浑(《游山西村》)、床头小瓮今朝熟(《对酒》);有鹅黄色的老酒,如:乱插荼蘼压帽沿,鹅黄酒色映艎船(《对酒戏作》);也有竹叶青酒,如:浅酌清樽竹叶醅(《初归杂咏》),醅是没过滤的酒。诗人有时在家中独酌,有时上酒楼、村店痛饮,特别爱和乡邻们一块饮酒,晚年退居乡村后,尤其如此。这样的诗歌很多,比如:不来东舍即西家,野老逢迎一笑哗。试说暮年如意事,细倾村酿听私蛙(《村饮》);交好贫尤笃,乡情老更亲……俗似山川古,人如酒醴醇。一杯相属罢,吾亦爱吾邻(《与村邻聚饮》)。
为什么诗人这样爱喝酒呢?因为他生长和长期生活在酒乡,可以自己酿酒,也可以随处沽酒,而且酒价很贱,还可以赊酒。如:街上卖酒处处贱,信脚觅醉无东西(《春晚出游》);店店容赊酒,家家可乞浆(《致仕后述怀》);邻家幸可赊芳醞(《醉中信笔作……》)。除了上述因素外,还有以下种种原因——
酒是诗歌催化剂
诗人的诗歌所以优质高产,是与他饮酒分不开的。酒是他诗歌创作的催化剂。诗与酒是他一对密不可分的好友。他以《诗酒》为题的诗歌:“我生寓诗酒,……浩歌终此身”、“酒瘾凌晨醉,诗狂彻旦歌”、“诗酒平生乐,无如老病侵。才衰愁韵浅,量退怯杯深。”有酒喝就不愁写不出诗,有时诗歌甚至像喷泉般地涌出:醉夸落纸诗千首(《夜宴赏海棠醉书》);眼前客共一杯酒,身后人传千首诗(《客怀》);床赖有酒敢霜风,诗成老气尚如虹(《醉歌》);先生醉后即高歌,千古英雄奈我何(《一壶酒》)。陆游还爱在梅花下饮酒,酒配上高洁的梅花,更激发他的诗情。如:脱巾莫笑发成丝,六十年间万首诗。排日醉过梅花落,通宵吟到雪残时(《小饮梅花下作》)。只要有酒有诗,他什么都可以放弃:有酒不谋州,有诗自胜侯(《夜梦载酒出游》),连做州官、封侯都可以不要。
此外,酒也是诗人的草书催化剂,酒后的草书又快又好。如:绿蚁艳樽芳醞熟,黑蛟落纸草书颠(《醉书山亭壁》);忽然起索三升酒,飒飒蛟龙入剡藤(《夜半起饮酒作草书数纸》),“蛟龙”指草书,“剡藤”指书写的纸张。
酒是忧愁消融剂
陆游饱读万卷书,也习得一身武艺,满怀报国之志,但他毕生壮志难酬,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,又看到失土未收复,百姓受苦受难,早期婚姻的悲剧,晚年的贫困和疾病,种种不得意和不平事,时时袭扰他的身心,使他愁云重重,他只好饮酒浇愁,获得暂时的解脱。他在多首《对酒》诗中写道:“闲愁如飞雪,入酒即消融”、“一觞浇不平,万事皆可忘”、“百万愁魔降未得,故应用尔作戈矛”、“天上何曾许寄愁,酒中正自可忘忧”。在其他诗中,也阐述了酒是忧愁消融剂的意思。如:劝君莫辞酒,酒能解君忧(《莫辞酒》);畏途寄命三十载,赖有痛饮抒吾悲(《雪中独酌》),为官吏外出的30年,遇到悲愁事,往往以酒解忧;把酒江头到夕霏,愁城顿觉解重围(《醉归》);睡凭书傧相,愁赖酒支吾(《八十四吟》),“傧相”,古代指接应宾客的人,“支吾”,用语搪塞,引申为应付。
酒是情怀抒发剂
诗人的一片报效祖国、收复失地、北定中原的爱国之心,时时牢记在心,郁积在胸,需要随时抒发,这就要借助于饮酒了,酒是他爱国情怀的抒发剂。这样的诗句很多,如:无因剖胸出此心,一寸孤忠天际临(《我有美酒歌》);把酒不能饮,苦泪滴酒觞……汴洛我旧都,燕赵我旧疆。请书一尺檄,为国平胡羌(《江上对酒作》);国仇未报壮士老,盒中宝剑夜有声。何当凯还宴将士,三更雪压飞狐城(《长歌行》);安得熊罴百万师,蹴踏幽并洗河洛(《醉中作》);一樽易致葡萄酒,万里难逢鹳雀楼。何日群胡遗种尽,关河形胜得重游(《杂感》);何日胡尘扫除尽,敷溪道上醉春风(《花下小酌》);勿笑山翁病满躯,胸中侠气未全无……何由亲奉平戎诏,蹴踏关中建帝都(《醉题》)。
酒是身体滋补剂
适当饮酒,对身体有益。酒是他身体的滋补剂。这样的诗句也不少。如:饮酒可不病,自酌随浅深(《秋怀》);杯酌以助气,匕筯以充腹(《对食有感》);晚途豪气未低摧,一饮犹能三百杯。烂烂目光方似电,齁齁鼻息忍如雷(《醉中作》);放翁七十饮千盅,耳目未废头未童(《醉书秦望山石壁》),“童”是绍兴方言,如“童头童脑”、“童七童八”,有点老年痴呆的意思,就是说饮酒使他70岁还耳聪目明、头脑清醒;医从和扁来,未着却老方。吾晚乃得之,莫如曲孽良。一杯脸生春,况复累十觞。坐令桃花红,换尽桑叶黄。看镜喜悦舞,追还少年狂(《对酒》),“曲孽”就是酿酒的“药”,这里借代酒,把饮酒称作“却老方”。